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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5月14日星期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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麦田里的母亲

2025-05-12 09:38:20   字体大小:

编者按:在岁月的长河中,总有一些故事,于平凡处见深情,于细微处显伟大,《麦田里的母亲》便是这样一篇触动人心的佳作。作者张则亮以质朴而饱含深情的笔触,将母亲与麦田紧密相连,为我们勾勒出一位坚韧勤劳、深爱着土地与家人的母亲形象。文章通过母亲与麦田的半生羁绊,展现其田间劳作的坚韧、进城后生活仍保留农村的习惯及病中对麦田的执念,交织着母子深情。作者以基层工作者视角,将照料母亲的感悟升华为“老吾老”的实践,“麦田”既是生存印记也是精神原乡。推荐阅读,在麦浪与时光中感受平凡亲情与坚守。 

齐鲁焦点时讯网(临沂)李先荣  麦收季节的空气里总是浮动着干燥的热浪,金黄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。我站在田埂上,望着那片曾经属于母亲的麦田,如今已长满了杂草。风吹过,杂草簌簌作响,像是在诉说一个被遗忘的故事。

记忆中的母亲总是与麦田连在一起。天还没亮,她就已经拿着镰刀下地了。我们姐弟几个揉着惺忪的睡眼去上学时,远远地能看见田里那个弯成弓形的背影。下午放学回家,屋子里空荡荡的,灶台冰凉。我们知道,母亲还在田里与麦子搏斗。饿着肚子睡着的夜晚,梦里都是麦穗摩擦的沙沙声。

那时候的父亲是乡镇的一名脱产干部,整日在外奔波。几亩薄田的重担全压在母亲一个人肩上。没有机械,全靠一双手。割麦、捆扎、搬运,母亲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。她的手掌粗糙得像树皮,指甲缝里永远藏着洗不净的泥土。但她从不抱怨,只是默默地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繁重的农活。

2012年,我终于有能力在县城为母亲买了房子。搬离农村那天,母亲在院子里站了很久,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。我知道,她舍不得的不只是房子,还有那些浸透了她汗水的田地。城里的生活对母亲来说并不容易,她总是不自觉地保留着农村的习惯——把洗菜水存起来浇花,见到废纸箱就想收起来卖钱。这些习惯常常引来孙辈们的笑声,母亲也跟着笑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些许窘迫。

2025年1月,母亲住院了。小脑萎缩、健忘、甲流,这些陌生的医学术语突然闯入了我们的生活。十二天后,母亲出院时,我们都以为最坏的已经过去。然而三月的一场变故,让母亲彻底变了个人——不能进食、不能说话、不能下床,甚至开始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,我再一次把母亲送进了医院。

奇怪的是,第二次入院母亲只认得我。护士、家人喂的药,她会吐出来;别人送的饭,她紧咬牙关。但只要是我,她就会微微张开嘴,像个听话的孩子。于是每天早晨七点半,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她的床前,一勺一勺地把粥送进她嘴里。中午接孩子放学的间隙,我又匆匆赶来,重复着同样的动作。

母亲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,可当我硬要多喂她一口时,她总会用尽全身力气,轻轻敲打我的额头。那软绵绵的巴掌,是我这辈子挨过最幸福的耳光。我常常一边喂饭一边对她说:"娘,你得吃啊,吃了才有劲。"母亲浑浊的眼睛里就会闪过一丝光亮,像是听懂了,又像是在回忆什么。

有一次喂饭时,窗外突然传来收割机的轰鸣声。母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,嘴唇颤抖着,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。我把耳朵凑近,终于听清了——"麦子...熟了..."我望向窗外,那里只有小区的绿化带,哪有什么麦田。但母亲的眼里,分明映出了一片金黄。

我开始明白,在母亲日渐模糊的记忆里,那些与麦田相伴的岁月反而愈发清晰。她或许正站在三十年前的麦地里,看着年轻的自己挥汗如雨。而现在的我,正在用勺子丈量她生命的长度,就像当年她用镰刀丈量土地一样。

作为一名最基层组织书记,我常把"老吾老以及人之老"挂在嘴边,因为我深知真理来源于生活,来源于自己的阅历。通过照顾母亲的经历,让这句话有了全新的重量。我开始在小区里为老人们理发、剪指甲、磨菜刀,就像对待母亲那样。当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时,我总会想起母亲扇我耳光时眼中的那抹温柔。

麦子一茬茬地长,一茬茬地割。母亲用她的一生教会我,爱不是轰轰烈烈的表白,而是日复一日的坚持——就像她对土地的不离不弃,就像我对她的不离不弃。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,能够慢下来,一勺一勺地喂养生命,或许就是最奢侈的幸福。

如今,母亲的病情渐渐有了起色,虽然依旧不能独立下床、说不清楚话,但已经能认出家里人。每天喂完饭,我会推着她的轮椅在小区里转转。春风拂过她的白发,我想起那些年在麦田里被风吹起的头巾。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,含混地说:“麦子...该收了...”

我握紧她枯瘦的手,轻声回答:“是啊娘,麦子该收了。”眼泪突然就下来了。我知道,在母亲的世界里,永远有一片等待收割的麦田,和一个永远不会离她而去的儿子。(作者 张则亮)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责任编辑:张加强